7.30.2011

敘事的負片:實驗電影(二)夢與廢墟記第三十三屆金穗獎實驗電影 

 ──陳鼎貳 

        
        夢作為一種心理活動,實則與實驗電影有若干符節之處。夢總是染有神祕的色彩,以隨意而任性的方式組合而成。根據精神分析的觀點,夢是由大量生活中的殘餘物所轉變,從意識的篩孔洩露出的現象。世上無人能真正參透夢的運作機制為何,夢可因此而說是生活的負片:非理性、無規則,拒絕邏輯和過度詮釋,卻又如哈哈鏡般反映、扭曲了生活的實況。在這種幻想、高熱、譫妄的氛圍中被磨煉的極微敏銳的感官與絢麗濃洌的色彩、氣味,都使生活的事物出現了反常識與反經驗的美感。在二十世紀激進的非理性年代中,夢在現代主義和超現實主義美學的攝影、繪畫與詩當中,滲入今日的感性當中。而依詩的邏輯與「物的全新觀看」原則而構成的實驗電影,以前所未有的寫實(依吾人視覺而言)姿態,在現實中將夢以人工之眼,轉化了隱藏在生活中平凡事物的樣態。
        今年入圍第三十三屆金穗獎實驗電影的其中一部:《待以名之的事物》,就是一部頗見趣味的影像詩。《待以名之的事物》極為素樸,以土色調的背景與事物,以及流水和影子的變化流轉,呈現冷冽卻不脫生活真實感的影像。繩索、螺絲、水壺等,導演以長時間對一樣物件的觀照、各個鏡頭無無特殊原因的隨性並置,塑造了一種氛圍,讓觀眾認為自己看見了平常沒看見的事物原貌。整部電影充滿暈黃的光與影,微妙地連空氣中的飛塵或瓶上的污漬都清楚地被感官捕捉。《待以名之的事物》並未因欲強調物的觀看,而避諱人的出現。導演以日常生活反映了日常的不尋常與趣味。無論是削地瓜,或是洗蔬果,搭配極清晰的收音,這些動作在脫離脈絡的影像中反而顯得缺乏意義,也因此允許觀眾將美學的聯想填充進去。在一個鏡頭裡,便顯現導演為等待生活中的瞬間片簡的耐性,這樣的長鏡頭恰足使觀眾耗盡對事物的觀看經驗,進而促使觀眾去接受或進行聯想。在觀眾感到無聊沈悶之前,這部電影利用合成或倒帶等技巧,穿插了一些超現實的場面(例如大海中的番薯,或是水滴飛回水壺的一瞬間),又善用收音與畫面的不協調(例如不合時宜的滴水聲),適時產生了一些觀影趣味。《待以名之的事物》有著夢般的明淨,從整部影片的沈默中,足見導演寂靜而憂鬱的思考成果。
        夢不僅體現了非理性的自由,同時反映了人性底部流動的曖昧與殘虐,從達利怪誕的繪畫,到卡夫卡小說中悲涼的夢幻與奇詭,都藉由非理性的表現手法一個時代的焦慮,或是作者心中獨有的陰影和晦澀的角落。無論時代進步的幻象是如何誘人,世界大規模的天災人禍,或是人在體制壓迫下心靈的崩壞,這些二十世紀的殘酷劇場,最終都以單一的意象再現,即班雅明的歷史天使所面對的廢墟。理性變質,敘事斷線,廢墟的文藝以更為殘暴的語彙或元素表現,敘事體與時間已經不再,取而代之的是瓦礫般已毀棄的結構:隨機、重複、訊息彌散。但暴虐僅是廢墟的表層浮油,底下的暗流,是無可避免的光陰流逝感,在激烈變動的時代底下,所有的關係都在生變。廢墟美學中只有憂鬱,所有的進步樂觀或命定神話,都在強烈的時代感中被解體。人類的精神探求只能走到兩個終點:嘲諷,以及哀悼,以創作戲耍般的自由表現某種不帶虛飾的絕望。藉由廢墟及其召喚的意象,藝術藉由引起痛楚的激越書寫或不淨影像,使癱瘓的身體與精神在麻痛感中甦醒。

  < 轉載自 後‧現代文學>

4.16.2011

記憶、失憶、遺忘、全然不知:《待以名之的事物》、《Reflect》、《黑水》

文/李幼鸚鵡鵪鶉
黃亞歷的實驗短片《待以名之的事物》被觀眾問到導演是否「把感情(完全)抽離」?這倒引發我的遐思。濫情的是我,黃亞歷顯然相當理性,毫不濫情。說到「抽離感情」,或許各人體認不。如果黃亞歷對大自然、對某些東西背後所牽連的歷史與記憶、變與不變非常深情(所以才去拍攝?)但處理的方式冷靜理性,誰也不敢武斷粗暴說他「抽離感情」。黃亞歷委婉繞圈子回應,不明言自己是否抽離感情,重要的是觀眾各自看到什麼?各自感受到什麼?不必非要知道導演有沒有抽離感情。這讓我想到雷奈希望電影讓觀眾看出各自解讀的《去年在馬倫巴》,而不期待單一的標準答案,縱然跟導演、跟編劇初衷不一樣也無妨。就像何春蕤的性解放是要你我讓肉體也讓思想自由解放,至於她自己有沒有實踐多元性愛不關你我的事不必探究。
許岑竹4分鐘實驗短片《Reflect》完全抽離聲音,好讓你我專注影像。這讓我想起電影兩大要素「聲音」與「影像」。「聲音」或是被濫用,或是淪為輔助「影像」的次要元素(就像侯俊明有一回質疑劇場演出,「美術」永遠矮了一截專為「劇場」效力恍如奴才,他要提醒他要挑釁「戲劇」對「美術」的霸權而讓兩造對話)。所以雷奈電影嘗試過讓沒有「演員」、甚至沒有「影像」時,「聲音」也能單獨演出,也能推展劇情的實驗。許岑竹的實驗是另一端的極致,完全不依賴「聲音」,全由「影像」來發言!
黃亞歷主動提問,紀錄片、劇情片、實驗片的定義是什麼?意思是有時候並沒有那麼絕對的分野。這讓我想到他短片裡的「聲音」(譬如鳥叫、蟲鳴、流水聲)都可能是真實的,由大自然收錄的聲音;「畫面」中的木板、地瓜、水龍頭也都是真實的物體。真實,而非扮演或製造,應是紀錄片的領域。只是,真實的聲音加上真實的物體,未必就搭配出所謂的紀錄片。戶外山野林間的蟲聲用在室內木板或地瓜的畫面,就像「中午日當中,樹無影」而「黃昏,人影斜長」都是真實,兩樣加在一起,花園裡「人影斜長而樹無影」成了超現實而非一般的外在客觀寫實,《去年在馬倫巴》就有類似的省思。如果「人影斜長而樹無影」是你我的夢境或想像,那麼,外在的超現實竟成了你我內在主觀思維(或夢境)的心理寫實了。費里尼《八又二分之一》男主角塞車時或許無聊或許焦慮,赫然飛騰到空中,隨後墜海,種種的超現實都不是外在客觀寫實,但都可能是夢境的真切映現,或是刻畫想像的內在主觀寫實。於是,《去年在馬倫巴》和《八又二分之一》這些「劇情長片」不但某種程度上酷似極富創意的「實驗片」,而且就內在真實來說,遠比只舖陳外在表象客觀寫實的許多電影更真誠。豈不比「紀錄片」更紀錄片嗎?黃亞歷的提問,與其說是他對於紀錄片、劇情片、實驗片界線的焦慮與困惑,不如說是他的理念,他的創作在超越這些框架,自由自在。電影出色,遠比被分在哪一類別重要啊!
黃亞歷的超前,讓我追不上,不敢奢言他短片的玄機奧義,可是也許別人能夠讀出佳妙,那就是每個人各自不同的收穫了。他的短片卻啟發了我去看別人(譬如:雷奈、費里尼……)電影的新方式。以黃亞歷短片中(水龍頭滴出的水)水滴回流到水龍頭的畫面來說,你我可以想成是孩子(尤其是男孩)回歸母體(母親子宮)的另一種表達方式,甚至宛如流失的精液重返男孩子的陰莖,在在好似對於已經發生、已經消失、已經「流逝」的事的「不捨」或深情的記憶。彷彿要時光「倒流」,重返原先的狀態,水一滴一滴回流,還真的有點薛西佛斯一次又一次推石上山的悲壯呢!既然可能又可以有深情的記憶,你我就更沒有把握說黃亞歷抽離掉感情了。只是,每個人呈現感情、表達感情的方式不一樣,費里尼可以「幾分俚俗幾分機智幾分白日夢」,雷奈可能「形式就是風格」!
許岑竹的短片沒有了聲音,確實讓你我更專注影像,強烈感受到光影的光,深切凝視了色彩的色(鏡子盒蓋上藍得發黑的藍,紫粉紅的艷與柔;背景綠樹的綠)。隱約可見人物合影的照片。是家人合影吧?失焦。照片本身沒有失焦,而是這部短片把照片放在失焦的背景。是特定的一張吧?縱然這張那張都行,起碼要是家人合影的吧?不失焦的照片被短片失焦呈現,清楚、確定的過去瞬間被記憶模糊的現在去重新努力記住呢?或者,可能讓導演魂牽夢縈、甚至刻骨銘心的人物因為不在身邊而顯得有點遠有點糢糊,構成正反兩種拉力(聚焦、失焦;清晰、朦朧)一張一弛,形狀線條不分明但色彩肯定。縱然你我搞不懂故事(或者故事被稀釋、被抽離),那光影那色彩卻讓你我滿載而歸。就像我幼年看過的一些電影,遺忘的是故事細節,記住的卻是:安東尼奧尼黑白片《蝕》(又譯《慾海含羞花》,亞蘭德倫主演)的那陽光那光影那悶熱;奧黛莉赫本西部片《恩怨情天》淺藍的晴空;瑪麗蓮夢露情殺片《飛瀑怒潮》黃昏庭院天空青藍;《陽光普照》海水的深濃湛藍與亞蘭德倫被曬紅曬紫的肌膚。
用「電影中的2」打量楊凱諺的劇情短片《黑水》,台灣男孩阿豪(葉文豪飾演)跟中國男孩李秦(周明宇飾演),與台灣女孩碧碧(李佩珍飾演)的友誼,一中一台,一男一女;友誼與愛情;跟受困(或永遠記住)殖民地屋裡的日本女鬼(游紹菁飾演)「同」住又「異」(沒交集);穿插舊電影的黑白新聞片影像與黑膠唱片的轉與停;李香蘭(山口淑子)是日本人或中國人的身分認同、人我今昔此地他鄉(種種的「2」!)記億、失憶、遺忘與全然不知不曉到「台灣與日本」以及「台灣與中國」種種辯證,多元錯綜(讓我想起鄭有傑電影《石碇的夏天》里的紅與綠、阿嬤的中國旗袍與日本和服、魁北克女孩的法語區要獨立或跟英語區統一為加拿大),豐富有趣,發人深省。值得跟楊德昌《海灘的一天》、王家衛《阿飛正傳》、黃銘正《野麻雀》(經歷滄桑男孩與全無經驗少男;蛙式與自由式;先裸,全身而退與遲裸反倒遭殃)與《城市飛行》等傑作對照閱讀。

<轉載自破報655期>

4.09.2011


待以名之的事物觀後感

詩君



影片一開始引起我注意的,不是畫面。那是某一季盛夏的蟬鳴。
奇怪的是,極為賣力、熱鬧的蟬叫聲中,順著鏡頭緩慢帶過,感覺到的竟是前所未有的平靜。這似乎是第一次,我欣賞影片時,感官最先知覺到的部分是聽覺,而非平日我最依賴的視覺。
那麼,身為觀眾的我,我的感官究竟捕捉了些什麼?
從我依稀記得的幾個畫面開始談起吧!一開始的桌角、隱約可見的幾縷陽光、略微搖曳斑駁的影子、地板的間隙、古樸的農具……,這樣一連串的畫面,彷彿帶我進入一個停滯的空間,一個看似回到過去、甚至是沒有所謂時間存在的一個空間。整個空間的物體看似靜止的,似乎一起等待著什麼,但配著蟬鳴,一切似乎又變得蠢蠢欲動。
然後好像是老人的手,接著是滾落滿地的地瓜,滴滴答答的水滴,畫面從靜止變得有生氣了起來。似乎準備要開始進行一場大解構了,透過剛才的那雙帶著如樹的年輪般的上了年紀的經過一些風霜雨雪的手,脫下他們原有的外衣。於是,有好長一段的時間,我不斷的聽到削地瓜皮的聲響。河水將帶走原有的功能,那些我們心中既定的框架,彷彿都將隨著河水的流逝而遠去。然後,一顆嶄新的地瓜重生,外觀並沒有改變,儘管仍舊帶著皮,卻能準確的滾進水盆裡,像一個驚嘆號,「咚!」的一聲,打破我們原有的所思所想。

接著,我們的雙腳,可以不再只是為了行走。鞋,也可以不再是包覆腳的工具。於是,地瓜可以像氣球般出現在空中;桌子,也可以成為行走在海上的船。  
看到這裡,我只想說,原來,我們的思想長期被這個世界為我們所創造出的物體或是所習慣的事物功能給設限了,框住了我們的所有思維。所有事物的功能,不應只有我們熟悉的一種,當它失去原有的功能時,或再未失去之前,我們是否就能賦予它新的意義。所有看到事物的觀點,也應當如此,應當是多元而沒有限制。

一種稱為記憶的東西,瀰漫在整個空間。屋子裡的舊東西,每一種,都充滿著一個以上的回憶。每一個事物,都曾因為生命中的某個人,也許只是雙手的輕微觸碰,而有不同的意義,等待著重新被命名。那雙手也許隨著時光逐漸老去;記憶,卻如滿地的地瓜滾動著,充滿了生命力。
就如同一個你曾碰過的杯子,每回只要你重新拿起,就彷彿感覺的到他當時的體溫般,影片中每一個畫面所帶到的事物,都可以化身成對某段記憶的不捨。影片中隨處可見「不捨」,對事物的不捨,對生命的不捨,對記憶的不捨。那段記憶,讓該事物因此特別,失去了原有的實用性功能,增添了情感上的慰藉。

把因經年累月的塵世喧囂與長期處於世俗的繁忙而矇蔽的內心,那個差點被遺忘的最單純的自己找回來吧!當耳邊不停的出現地瓜的削皮聲時,我的心也同時在大聲的吶喊著。讓我們回到最初最美的記憶,讓流水洗滌曚塵的內心,讓那雙鞋重新帶我回到老地方,藉著某種特殊的事物,回到一個與藍天大海,回到那充滿回憶的地方。

儘管時光的流逝是那麼的令人不捨,記憶,也許會隨著時光而一再被重新詮釋,但影片的最後,仍舊充滿希望。望著窗外,那是盛夏才會有的枝繁葉茂,讓生命最燦爛的過往,都留在心窗中吧!


在寫這篇觀後感時,我連影片介紹都不敢再讀,我不想自己被文字所影響,而喪失我個人身為觀眾的獨特性。我想知道在兩週後的我,對於這部影片,我還能殘存多少感覺與記憶。在醞釀之下與沉澱之後,我可以體會到多少種觀點,在同一個畫面中;我還能產生多少份量的悸動,在每一個獨特的聲音裡。
喜歡改變,接受每一次的新發現。
也許一個月、兩個月、一年、兩年之後,我會重新再看一次、兩次、三次…….

4.02.2011


物的追尋 隨想

謝至欣



我經常有一種錯覺:覺得自己就在那,隊伍裡的一員;又或者,透明如一只秘密、一身靈魂給揹在背上,才會讓晃動的光影和掘土的潮濕氣味給喚醒。

小時候,我自己玩一個人的遊戲。我發現眼睛可以同時看見兩個相同卻交疊的影像:一個有較多的陰影,另一個則顏色比較淡。它們交疊旋轉漂浮在空氣裡,因此我整個下午都瞇著眼睛就此以為自己異於常人。那些樹枝幹間也交成網狀,在網的中心看向最遠方是末端的日光。我不斷凝視,從眼前的清晰到遠處,時而跟隨,時而刻意著眼於角落,從細微到失焦之後它們在影像背後閃閃發亮,再暗一點,再遠一點,就像看見星空和整座宇宙。它們不斷往後消失,所有幻影美麗如真。我們只有這些,我們擁有一切,然而我們再也離不開了。

我喜歡樹,那就像長大了皺紋自然就會漸漸清晰起來那般,是事物留在心裡的痕跡成為眼睛的影子。是樹在看著我,我還在改變,就算風景微弱,像收起一張明信片一樣收藏自己的記憶。我時而想起影片裡的某幾個畫面,那比拼湊起一個人的面孔要容易許多。經常活在自己的幻想當中,就像我以為我就在那裡面,那是我看見的樹,但那同時也是所有人的,你看見的和我的編織成我們以為的世界,終究交錯著。連同我和我自己,亦是。

沒關係的,是樹在看著我!(我們不會和世界走失的!) 我看著他他活得比我更久,也許他煩心的比我更多。




3.24.2011


《物的追尋》與《待以名之的事物》讀後感
──Joy Lin



這是待以名之的事物之一:
在學校咖啡館看首映時,當時只有幾個很表面觀察性的想法,
像是台灣的樹葉顏色好濁、樹葉搖曳的律動真美、陽光從窗外
映照入屋內的感覺真溫暖‧‧‧等,記得當天欣賞時,因為場
地略為悶熱,還有點昏昏欲睡,所以印像中除了對風景的感想
之外,就是對「待以名之的事物」片尾馬格利特式的構圖感到
突兀。

雖然沒有很能理解影片的內涵,基於對藝術創作的好奇,我還
是抱著極高的興致看了誠品敦南場的放映,這一次自己倒是真
的有了對影片的感覺,我察覺自己被鏡頭帶著往上觀看樹與風
的互動,然後又跟著鏡頭遊移在群樹間,接著鏡頭往樹幹和地
面行進,然後清澈的琴聲跟在水聲後緩緩響起,畫面和聲音都
讓我覺得很舒服,結束時,心理還有點遺憾第一部影片太短了
,樹影搖曳的感覺還在,畫面已經換成黃昏的農家屋內,鏡頭
內的物品粗重、陳舊的樣貌,肯定充滿許多回憶,還有逆流回
壺內的水,吱吱格格緩慢開啟的窗戶,及農人樸實厚大的手,
我想著:待以名之的事物,看起來是那麼的溫馨,然而我的思
緒再次被馬格利特構圖給困惑,我想起他所畫的「這不是煙斗
」,導演這樣的安排也是同樣的意思嗎?

第三次在台北光點放映我又跑去看了,這次我極不專心,因為
一位坐在我前座的大捲髮先生在觀影過程不斷的寫字,這事讓
我好奇極了,我不斷想要偷看他到底寫了什麼?於是這場放映
我印像最深刻的反而是映後的座談,但是細節我也不記得了,
我只記得那一場觀眾的提問真是犀利呀。

新竹的影像博物館是我最喜歡的放映場地,二層樓高的螢幕,
看起來真是過癮,第四次觀賞才有點明白導演從首映時就曾經
提過:「關於類似馬格利特構圖的原因,是由於影片發展到覺
得需要那樣表現‧‧‧。」這段話的意思,我好像這次才從「
正確答案是什麼?」的慣性思考跳脫;相對於自己的反省,這
場座談上,有一位觀眾對影片的解釋也很有意思,他說:待以
名之的事物這兩部片就是在比較人為之物、自然之物及偶然的
物之間的關係‧‧‧。他的想法讓我想起之前看娥蘇拉‧瑰恩
的小說中所描述:萬物皆有真名與表面的名,維有真誠純善者
才可以有能力識得或取得萬物的真名,也想起老子的:名可名
,非常名。這樣想來待以名之的事物讓他持續這樣欲言又止的
狀態似乎更能呼應道德經上的:常無,欲以觀其妙;常有,欲
以觀其徼。

第五次來到嘉義洪雅書房欣賞,特色別具的書房和影片的獨特
感覺很契合,這場放映後,我只有很想再重看的想法,因為我
發現自己每隔一段時間再來看這兩部片,都有一種重新認識它
們的感覺,也許是陸續累積的生活經驗加上每回觀影地點的不
同,讓已經看了五次影片的我,對這兩部片的感覺,還是那麼
引我好奇和思考,所以我還蠻期待自己在家觀賞DVD時,又會
有什麼樣的感想呢?


3.08.2011

        3/5御書房放映及『人與人與自然』主題座談
                 由衷感謝佩玲、簡姊的盛情邀約及款待
感謝宇軒老師和觀眾朋友們情感豐沛的、深思不斷的分享



2.20.2011

  2011/2/19 台南場 台灣新藝當代藝術空間放映  
感謝怡雯 馥嘉 及各位朋友們的分享!



1.28.2011

2011/1/26 嘉義場洪雅書房放映
感謝熱情認真的觀眾們真誠分享!
感謝國信!

1.19.2011

──Light



沙鹿,一個陌生的地方,卻又與其他鄉鎮有著近似的樣貌。沙鹿圖書館,一間以電影資料與其中設置「電影院」聞名的圖書館,即將放映實驗影片《物的追尋》與 《待以名之的事物》。活動未開始之前,在周圍晃悠,偏斜的陽光將涼亭影子拉得長長的,閱覽室內滿是認真與不認真讀書的小朋友(記憶復甦?延展到高中時代一 群人總是聚在一間大樓裡的社區圖書館,沒有此地的寬闊與寧靜),這樣的午後,怕是我也不會安於滿室日光燈之下,而在外頭挑個樹蔭草地仰望藍天白雲作夢吧? 可那時我們終究無視於外在的美好。

走入藏書室,果然名不虛傳,連著數櫃的電影相關書籍與影片,其中多有現在已經絕版的書,未曾出現DVD的影片,能夠坐擁這樣一座圖書館,實在是令人興奮。更厲害的是,一間小型的電影院(大小約略像一般戲院的小廳,也許可以容納五十人上下),下午場除了實驗短片之外,還會播映《謎樣的雙眼》(我的2010最佳影片之一)。這間在圖書館中的電影院,有種時光停駐的氣味,有點像是學校的大禮堂,兩側絨布幕上方,梁柱突出形成的空間,又有一幅一幅老電影海報、人物的圖像,入口處的雙扇玻璃門上貼滿了黑白的電影人物,最喜歡這個部分。

至於「實驗短片」,反而較那些古早時代的電影人物更陌生,拍攝實驗短片本身是一種挑戰,觀看實驗短片,往往也是一種挑戰。與導演對談的來賓提出了實驗短片的定義,其中,最簡潔有力又切中命題的解說方式,大概就是「顛覆」,不管是顛覆影像、敘述方式、表現方式、觀影方式、顛覆任何可感知或不可感知的既定規則,就是實驗電影的精神。不過,更同意導演的說法:任何影像就是一種實驗。

的確,若是以「顛覆」為主要精神,那麼,觀影者至少得要明白究竟顛覆了甚麼,顛覆的對象,影片才有其意義,否則只是莫名所以的影像組合。當然,要從這樣的組合中發現意義也無不可,而這種方式,就更接近導演的說法。我們的眼睛接受,頭腦感知才成為意識,在我們張開眼睛的時刻裡,大量訊息流入流出,可是我們的眼睛與頭腦會自動挑選組合成為我們「所見」,很多很多時候,我們常常是「視而不見」,可是我們並不知道。因此,透過攝影,熟悉的景物陌生了,我們重新看見原本沒有看見的許多細節、組合形式、構成;影片也是,透過導演、攝影機鏡頭、透過剪輯安排、重組、混合、剔除、選取,最後我們看見的影片,即使是生活片段,也都成了截然不同的風景。然後,在那一剎那間,才知道自己沒有看見多少東西。實驗,以已知的熟悉,經過不同方式的攪和(可以其他動作取代),創造出新的,在創造出來之前,我們還無法了解,會是什麼。

第一部短片《物的追尋》(The Pursuit of What Was),從我們熟悉的樹開始。
「熟悉」其實不是精準的詞,熟悉與否有待商榷。即使在台北這樣一個綠意貧乏的城市,尋找一棵樹並非困難的事,但是,熟悉、了解,相對來說就困難許多。樹,往往成為背景存在,如果,凝神細看所見的每一棵樹,會看到甚麼?

在《物的追尋》影片介紹中,短短的幾行:

記憶中的事物如何向我們展現自身?
記憶如何細數時光中的點滴?
藉由一次又一次凝視與諦聽,
生活當下與過往記憶將逐漸地相互映照與湧現。

從文字線索延伸到畫面中每一片樹影,在光影的變幻之中,在樹枝搖曳之中,在樂音行進之中,我們走入創作者的記憶之中,跟著畫面穿梭在群樹之間,跟著鏡頭(強迫)望遠觀近,我們無從得知樹做為一種符號究竟於創作者而言代表什麼,於是取而代之的是,影像所觸發的連結想像與觀影的我們的記憶。

然而,再退後一步來看,在樹影間流動的,倘若不是創作者的意念,而是物自身的意念,於是奈莎馬蘭的《破天荒》躍入腦海,影片中植物以某種人類不解的方式傳遞訊息,在《物的追尋》中,沒有人類存在,因此不免讓人思考,也許這一切並非以人類的眼在不同的樹、葉、枝、空氣之間追尋,而是以植物為主動,訊息傳送於彼此之間?特別是那不斷的摩擦、風聲,更接近交換、交談,其中彷彿存在某些秘密......

不過,還好,這場次安排了導演座談,在座談中,提及影片拍攝的地點,對一個台北人來說,絕對是「熟悉」的地點,於是,這就教人驚訝了,在鏡頭底下,彷彿是另外一個世界。不能不承認,在觀看過程中也曾想像過這些樹可能的存在地方,卻沒有想到真正的答案......

於是,這開啟了重新審視那個地方的想望,也刺激出了一種新的視點。

第二部短片《待以名之的事物》(The Unnamed),不需要過程,就直接將人吸納進去。
一個故事的期待。

溫暖、寧靜的色調,一種古老的、時間凝滯的氛圍。
就「電影」來說的話,私以為,較之第一部短片是為更完整之作。

只是,這彷彿一個故事的開始,所以,接下來的話,應該在導演真正完成整部影片之後,再繼續述說。

1.08.2011

──羅霏

物的追尋

現在看來是實驗電影,一百年後又會是什麼呢?

三年前於有河添了Marc Namblard的冰湖之歌,可以算是張實驗音樂,單純的冰碎裂時發出的衝擊力在冰湖內部傳播,迴響及漫延聲。同年也看了金馬《銀河影像 Milky Way》這樣的實驗電影,當時對於那沒有劇情的長鏡頭影像,就算有十段,能稱之為電影嗎?在諾大的戲院只有自然的聲音陪伴,真是件再不自然也不過的事了。雖然詭譎但也另類的超現實,第一次觀看《物的追尋》聯想到這兩段印象。


民國百年,冬夜,在寒室再次觀看《物的追尋》,19吋的電腦小螢幕,又更拉近距離;比起上次在敦南誠品密室內,毫無預警地被山林影像與自然環境音圍攻,這種強行逼迫式的陷入,觀影途中讓擁有將一切異常驚悚化的妄想能力,自行產生了像是被樹所困的類幽室恐懼症。

如今反而輕鬆自在多了,亦或是已經知曉此片無攻擊性,對於畏懼山林的想像可以達到舒緩,不需逃避。交錯在片中大鍵琴的聲音有點神經兮兮的在催促或提醒著什麼,全程讓人安心的是偶爾只聞其聲不見其影的流水,可以讓耳朵帶領著眼睛稍稍離開這股壓迫感。

義大利的接受美學學者墨爾加利依閱讀性質不同,將讀者分為三類:一.一般性讀者,單純閱讀。二.超一層讀者,閱讀作品時有分析和評說的意圖。三.把作品當出發點的讀者,透過自己的想像會對其閱讀的文本造成創造性的背離。以此理論為前提,所謂物的追尋,在片頭字幕『作為一個追憶者,他把自行生成的萬事萬物,埋藏在最真實的生活裡』,如這為出發點,不禁去推想,曾經是農人的導演,追憶追尋之物,就視聽記憶而言,是否是這片野生了。

最後,悲觀的是,百年後《物的追尋》這部片會不會是殘活在地球上的觀影者在山林殆盡狀況下,成為名副其實「物的追尋」。只剩酸雨及汪洋,傳說中的清流連被記錄的影像也不餘留,然後會有像是百年前在誠品敦南視聽室裡出席的老師,聽聲辨物,娓娓道來,這聽起來是高海拔,這聽起來像低海拔……


待以名之的事物

喝太多的時候不能看的片,一方面因為耐心問題,另一方面片中滿是聲音帶出的催化。

在聲音與畫面的不協調上,這部片子相對起來比較刻意,甚至可以說是炫技嗎?鏡頭上切割了眼睛和耳朵的連結,可能對不同角度觀影者會是多了想像空間。一樣在觀影途中發揮擁有將一切異常驚悚化的妄想能力,以致於那些野蠻地切方式,下意識覺得殘忍的動手者本身手很痛楚,某些片段讓人毛骨悚然,如同進入失語症的小宇宙。

要做到待以名之所以剝奪了喚出事物名號的完整性,殘缺的事物構成畫面,難道其中存有希望呈現『見山是山.見山不是山.見山還是山』的禪意嗎?又或許有些被過度解構了。

 

對於片尾的to Vincent」,由於英語程度太差,並未有任何聯想或恍然大悟,反而對於許多停格的構圖有熟悉的油畫感覺,地瓜或馬鈴薯的靜物猶如“蘋果之父”塞尚處理散亂視象構成圖像,對於畫家本身而言,亂中有序憑藉的是一場線與色的演出,片子明顯又單純的展示物品的模樣,如此一來,蘋果、地瓜、馬鈴薯只是名字上的相異,就事物的本質由內推外都算是種和諧的自然吧!


物的無以名狀在這部實驗電影裡被填的比較滿。

1.06.2011

我童年的樹 
《物的追尋》觀後感
──金


導演短短20分鐘的場景,
讓我重新想起記憶裡童年的樹。

我的童年生活於彰化小村落,
跟著爺爺奶奶,過一種日昇而耕、日落而息的農村日子,
每回撕下農民曆大大日期的紙張,會知道又過了一天。


而在爺爺奶奶忙於農耕之際,
我與不知名的樹為伍,或摘摘樹上的果實,或玩耍攀爬,
總像野孩子在稻田裡奔跑。

小時候,這些樹總是高過我的身,高過我的頭,
在鄉下,我無法用任何東西丈量這些樹木的枝影,
我只知道它們早於我存在於這土地上。
已經歷了無數的春夏秋冬。

某段時間,
我總是不自量力地與高大的樹一較高下,
一直登高,直到我失去重心而跌落,
跌斷了左手,還是繼續爬,
為的是,能夠看到遠處比藍更藍的天空,
或是遠方爺爺彎腰種田的模樣。

這樹讓我得以瞇著雙眼,
看見那小小的人影,

那很近、卻也遠的,忙於耕作的親人身影。

小時候,這些樹木總是安安靜靜地,
秋天來時,飄落下的樹葉也是無聲的。

某時,這樹不再安靜,
那年颱風天,我跟著爺爺搶收龍眼樹的果實時,
我似乎可以聽到強風暴雨下,樹的聲音.

當這顆樹被強風連根帶葉吹倒之際,
只剩樹根連結在土地上,
它卻聲嘶力竭地說著:「我還想活著」。
這是我曾經聽過樹唯一想跟我說的話。


而後,遠離彰化小鎮後,
即使我用耳朵貼進台北城的任何一顆樹,
‎我再也沒聽過樹的聲音。

或許,
實驗電影《物之追尋》的觀看,
讓我重拾童年的樹。

重新聽到那樹唯一想跟我說的話,
即使一霎那。


 photo by 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