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ght
沙鹿,一個陌生的地方,卻又與其他鄉鎮有著近似的樣貌。沙鹿圖書館,一間以電影資料與其中設置「電影院」聞名的圖書館,即將放映實驗影片《物的追尋》與 《待以名之的事物》。活動未開始之前,在周圍晃悠,偏斜的陽光將涼亭影子拉得長長的,閱覽室內滿是認真與不認真讀書的小朋友(記憶復甦?延展到高中時代一 群人總是聚在一間大樓裡的社區圖書館,沒有此地的寬闊與寧靜),這樣的午後,怕是我也不會安於滿室日光燈之下,而在外頭挑個樹蔭草地仰望藍天白雲作夢吧? 可那時我們終究無視於外在的美好。
走入藏書室,果然名不虛傳,連著數櫃的電影相關書籍與影片,其中多有現在已經絕版的書,未曾出現DVD的影片,能夠坐擁這樣一座圖書館,實在是令人興奮。更厲害的是,一間小型的電影院(大小約略像一般戲院的小廳,也許可以容納五十人上下),下午場除了實驗短片之外,還會播映《謎樣的雙眼》(我的2010最佳影片之一)。這間在圖書館中的電影院,有種時光停駐的氣味,有點像是學校的大禮堂,兩側絨布幕上方,梁柱突出形成的空間,又有一幅一幅老電影海報、人物的圖像,入口處的雙扇玻璃門上貼滿了黑白的電影人物,最喜歡這個部分。
至於「實驗短片」,反而較那些古早時代的電影人物更陌生,拍攝實驗短片本身是一種挑戰,觀看實驗短片,往往也是一種挑戰。與導演對談的來賓提出了實驗短片的定義,其中,最簡潔有力又切中命題的解說方式,大概就是「顛覆」,不管是顛覆影像、敘述方式、表現方式、觀影方式、顛覆任何可感知或不可感知的既定規則,就是實驗電影的精神。不過,更同意導演的說法:任何影像就是一種實驗。
的確,若是以「顛覆」為主要精神,那麼,觀影者至少得要明白究竟顛覆了甚麼,顛覆的對象,影片才有其意義,否則只是莫名所以的影像組合。當然,要從這樣的組合中發現意義也無不可,而這種方式,就更接近導演的說法。我們的眼睛接受,頭腦感知才成為意識,在我們張開眼睛的時刻裡,大量訊息流入流出,可是我們的眼睛與頭腦會自動挑選組合成為我們「所見」,很多很多時候,我們常常是「視而不見」,可是我們並不知道。因此,透過攝影,熟悉的景物陌生了,我們重新看見原本沒有看見的許多細節、組合形式、構成;影片也是,透過導演、攝影機鏡頭、透過剪輯安排、重組、混合、剔除、選取,最後我們看見的影片,即使是生活片段,也都成了截然不同的風景。然後,在那一剎那間,才知道自己沒有看見多少東西。實驗,以已知的熟悉,經過不同方式的攪和(可以其他動作取代),創造出新的,在創造出來之前,我們還無法了解,會是什麼。
第一部短片《物的追尋》(The Pursuit of What Was),從我們熟悉的樹開始。
「熟悉」其實不是精準的詞,熟悉與否有待商榷。即使在台北這樣一個綠意貧乏的城市,尋找一棵樹並非困難的事,但是,熟悉、了解,相對來說就困難許多。樹,往往成為背景存在,如果,凝神細看所見的每一棵樹,會看到甚麼?
在《物的追尋》影片介紹中,短短的幾行:
記憶中的事物如何向我們展現自身?
記憶如何細數時光中的點滴?
藉由一次又一次凝視與諦聽,
生活當下與過往記憶將逐漸地相互映照與湧現。
從文字線索延伸到畫面中每一片樹影,在光影的變幻之中,在樹枝搖曳之中,在樂音行進之中,我們走入創作者的記憶之中,跟著畫面穿梭在群樹之間,跟著鏡頭(強迫)望遠觀近,我們無從得知樹做為一種符號究竟於創作者而言代表什麼,於是取而代之的是,影像所觸發的連結想像與觀影的我們的記憶。
然而,再退後一步來看,在樹影間流動的,倘若不是創作者的意念,而是物自身的意念,於是奈莎馬蘭的《破天荒》躍入腦海,影片中植物以某種人類不解的方式傳遞訊息,在《物的追尋》中,沒有人類存在,因此不免讓人思考,也許這一切並非以人類的眼在不同的樹、葉、枝、空氣之間追尋,而是以植物為主動,訊息傳送於彼此之間?特別是那不斷的摩擦、風聲,更接近交換、交談,其中彷彿存在某些秘密......
不過,還好,這場次安排了導演座談,在座談中,提及影片拍攝的地點,對一個台北人來說,絕對是「熟悉」的地點,於是,這就教人驚訝了,在鏡頭底下,彷彿是另外一個世界。不能不承認,在觀看過程中也曾想像過這些樹可能的存在地方,卻沒有想到真正的答案......
於是,這開啟了重新審視那個地方的想望,也刺激出了一種新的視點。
第二部短片《待以名之的事物》(The Unnamed),不需要過程,就直接將人吸納進去。
一個故事的期待。
溫暖、寧靜的色調,一種古老的、時間凝滯的氛圍。
就「電影」來說的話,私以為,較之第一部短片是為更完整之作。
只是,這彷彿一個故事的開始,所以,接下來的話,應該在導演真正完成整部影片之後,再繼續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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